我在杭州的几天,都十分阴冷,雨雾迷朦,除了善感的游人,其实是真不宜在这样的天气下留连的。到了初五那天,我决定到外地避避雨,最后,我选了乌镇。乌镇在背包客的口碑中并不算好,至少在我常接触的一群朋友里确是如此,但我想,既然同是驴友,我怎能独善其身?我也要为朋友分恼,好歹走一次,等以后聊及乌镇时也能搭上话。
到了地方果然是没有雨,虽然石板路是湿的,天空也是阴蒙的,我本以为这么近,这里也应该是下下雨才对,在我内心里,倒是真不介意看看雨中的古镇。这个镇子近年的营销极为强悍,在江南的几大古镇当中,旅游的声势大有后来居上之感,连我寄居的这个博客BUS,都专门有两款以乌镇为主题的模版,很多的会议和庆典也被拉到了这里举行,再看看在当今这个钉子户横行的年代,也居然能让老街上的居民全部搬空,就知用“强悍”二字不是虚夸。
春节长假的最后时光,东栅大门广场塞满了各地的旅游大巴,导游们呼喊着麦克风声嘶力竭,招舞的队旗眼花缭乱,景区拥挤得可怖,老街及诸景点,民俗厅、修真观、染布房、酿酒坊、百床馆、立志书院等等,游人多得水泄不通,我甚至一度有点恐慌,贴着墙壁让路,生怕出现践踏意外。街道两旁都闭着门板只剩空房,其实是只有路,没有街,我就裹在人潮里,在石板路上一节一节地蠕动。这个镇象是满的,又象是空的。
直到坐进船里,来到水中,才稍稍感到舒缓,江南水乡之美,开始展现,白墙、黛瓦、小桥、流水、埠头、柳荫、美人靠。而河边吊脚楼外挑出的一两件晾晒衣物则显示着依然有居民在留驻,那红色的布衫分外耀眼,甚至透着生气。在我所到过的乡村古镇当中,乌镇实在是毫不逊色,它历两千年沧桑,偎倚京杭运河,鱼米之乡,丝绸名府,文人荟萃,我甚至觉得单是“乌镇”二字,就隐隐透着一种淳厚的人文的气息,可使人沉吟再三。
一些简单的字确可以成为符号,唤起中国人绵阔的联想,比如“西湖断桥”,比如“姑苏城外寒山寺”,都只是地名,但已能引来无限的意象的延伸,这种感觉是“人民二桥”、是“深圳市内弘法寺”所无法带来的,那是完全源自于历史,源自于无数的故事,源自于深厚的人文的积淀。我觉得乌镇有资格成为这样的符号,一提到它,就让人想到烟雨的江南,想到那些枕河的人家和欸乃的摇橹声,还有片片人间的情味。
乌镇是美丽的,但现在的乌镇又让我觉得好象缺少了些什么。当我匆匆离开的时候,我在想,日后提起“乌镇”,还会让我想到些什么,在我脑中会成为什么样的符号?是精致的影城,是美丽的躯壳,是强悍的企业,还是拥挤而又空空的老街?…… 一触及这些开发与保护的沉重话题,便如八十多年前,一位乌镇人写小说时的心路,充满矛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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