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几年去尼泊尔、缅甸、柬埔寨和斯里兰卡旅行,都会在当地包车,出于礼貌,我们也都会请司机一同用餐。但有热心的华人提醒我们:不必请司机一起吃饭,更不应同桌,你可能是善意,但反而更看不起你,欧美人是从不会请他们吃饭的。我不以为意,一辆小车,不外乎几个人,一同相处数天,更多是视之为朋友。但回来后,这件小事还是让我思考了一番。
中国人本是计较身份的,在上古,贵族就是贵族,平民就是平民,但随着战乱打破了旧的秩序,于是孙叔敖、百里奚可以起于市井,吴起、苏秦可以纵横于庙堂。汉以后,门第开始形成,历数百年大分裂后才重新洗牌,科举出现,平民有了一条晋身的阶梯。但之后,门生党系,地主士绅又逐渐凝固而成,一直到解放,才全部推倒,甚至一度反转。无论如何,经过几十年的教育,我这一代的阶层等级观念几已洗刷干净了。
欧美以自由平等之思想起家,但讲究身份,却毫不含糊,主就是主,仆就是仆。尼、缅、柬、斯四国都曾是殖民地,数百年来的训练,也养成了当地人的帖顺,无论餐馆、酒店,服务生无不彬彬有礼,谦恭谨慎,非国内可比。如果觉得他们的服务好,西方人通常会用另一种方式来表达,那就是小费。而不是平等待他,不分尊卑。
我想着为什么你可能出于善意,但他反而更看不起你,却尊重欧美人。这事有点悖论,但又似不难理解。长年默化中,等级观念自会形成,敬畏心生;反之,混杂相近,就不必拘谨,不必慎微了。如此,因为长期被对待的态度不同,客观上确实可能形成了他们对某些群体特别尊畏,对另一些群体又比较随意,甚至不太在乎了。而恰好这部分群体又有许多不讨人喜欢的毛病,比如喧哗、不守秩序、不讲卫生,而且也不太习惯给小费。
最近,我去拜访了市内一所国际学校,校长礼貌得体,但谈吐中还是能感觉到她透出的优越感,以学生的国际化、英文水准和考取的外国大学而自得。她说起这所学校的校董是香港老派的人,认为先生就是先生,勤杂就是勤杂,老师桌上的杯子都不必自己去洗,自有人为他服务,他专心教好书就是了。在这里,显然老师是不会和勤杂同桌吃饭的了,但我想,这也是一种身份层级的养成,有利于培养出高阶人群的职业价值观和成就感,对事业不是坏事。
扯远了,下次出国旅行,如果包车,我还会邀司机一同用餐吗?我想我还是会的,我只是当对方是朋友,我一个人改变不了什么。即使我以顾客是上帝自居,等级森严,固守身份,他就会尊重我了吗?天知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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