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一篇：鲸腹俎末·茄子下一篇：林记 我是在客栈的小厅里第一次遇见小苏的，当时她穿着浅绿的连衣裙，斜戴一顶宽沿白色草帽，风姿绰约，正要和另外两位房客一起出门，赶附近的苗寨。房东太太关照我跟他们同去，小苏打量我说，“好啊，咱们一起走吧！” 而我刚坐了一宵的普客列车，又从州府来到小城，已满怀疲惫、一脸倦容，我抱歉的摇了摇头，于是大家匆匆招手说回头再见。
我的小房间在吊脚楼的底层，收拾得很干净，窗外就是江面了，旁边是厨房，再过去是个木板小阳台，有小板桌、小靠椅，干栏外一江碧透、阳光明媚，三两舟楫偶然划过。我十分的满意，先去洗了个冷水澡，再刮过胡子，立即容光焕发。午后，我从街上回来，换了短裤光着上身就在阳台小竹椅上仰躺下来，双手扶在颈后，伸长了双腿，沐浴着阳光小睡半晌。
朦胧中听着吱吱喳喳，是小苏她们回来了，似在边兴奋的跟房东太太说着苗集的事，边往这头走来，阳台边上还有一个房间。我依然保持着原来姿势，一时还没想起要动，直到听到“咔嚓”一声，我眯着眼睛，便看到那个浅绿的身影。小苏端着相机笑盈盈的说：“再加上这一张，我这卷边城风情刚好就完满了。”我伸了一下腰：“我可不是掌水码头的大佬二佬哦。”“哈哈，给你这一说，还有点象哩。”我坐了起来，大家打过招呼又闲聊了几句。
黄昏，我在小城的江岸留连，拍足了片子，晚饭时又在城洞旁吃过鸭子和土鱼。回来洗过了澡还想到外面散散步，碰巧电视里有男篮的世锦赛直播，看完了已经晚上八点多了。但到底我还惦记着小城的夜景还有江对岸飘来的丝竹声，打算再四处走走，出了房门却一下瞥见露台小竹椅上的人影，于是，我改变了主意。
小苏穿着一套洁白的睡袍，我很少见着出来旅行还带着睡袍的，有一点儿讶异。我俯身枕着木栏，面对那一江恬静，不远处的廊桥衬在幽蓝的夜空下轮廓隐约可辨，灯光明灭，水波浮曳。小苏说她来自西边那个著名的山城，做保险的，喧闹奔波透支着青春满身疲倦，听说这小城很有闲适的味道，就放放假来散散心。 我们聊起小城的种种，此次出门的经历、见闻，还有旅途和人生，有一搭没一搭的，小苏说很羡慕我可以到处远行，我苦笑着摇摇头，都是一样子的，没见着平时生活的淡如开水、生命的仿如失重…。
小苏为没订着回家的火车票发愁，而我最后也是要到那座山城的，明天一早就要出发，翻过西面的大山，再走水路。我忽然莫名的兴奋，提议不如一起走，能多看风景，还可能比坐火车快。小苏摇了摇头，已经决定了后天直接到南面不远的一个大站去碰碰运气，假期过了，工作不能再耽误了。我们交换了电话，小苏回房休息了，就这样轻忽的偶遇而又道别了。夜色已浓，我尤倚着干栏呆了一会，直待到竹椅上的余香散尽、而最后一只晚归小舟的桨声亦已消失于远处。
四天后，我已抵达了那个炎热拥挤的山城，并裹在熙攘喧嚣的人流里盘桓了一天。在离开的前夜，我犹豫着终于拨了小苏的电话，却没有人接。在酒店房间我泡了一杯红茶，开始收拾行李，手机响了，是小苏。我听得出她的声音有点雀讶，她抱歉刚才没听着铃声，跟着抱怨我该早一天给她来电话，她前两天就很顺利的到家了。我说一向不太喜欢由人领着游览，总愿意自己先瞎闯一下。 “要吃火锅吗？”“你这城市难道就只有火锅？”…
半点钟后，小苏把电话打到房间，说就在酒店的大堂等我，让我下来。 当电梯门徐徐打开时，我立即看到在沙发上白色短裙浅绿反领T恤的小苏，盈盈一笑，我们又见面了，这次是重逢！
在南岸滨江路，我们并肩慢慢走着，夜色中的大江终于显出她的温柔与妩媚，对岸是万家灯火层层叠叠，而这边是无尽的喧闹酒肆和菜馆，岸边行人路里尽是散步的一家子和情侣，还有追逐奔走的卖花孩子。我们聊着小城之后的际遇，我对这城市的感觉，还有明天的离去，以后的无知。 最后，我们在一个露天茶座伫足，她点了一壶花茶，我要了一听啤酒，我喜欢打开易拉罐盖掩时的声音。
出租车把我们送回酒店，我站在路边，跟车里的她挥手道别，我忽然想起一个诗人的句子：“ 重逢／总比告别少／只少一次 ” 一瞬间，车子汇进车流，消失在城市森林之中，熙熙攘攘，五光十色，各有各的方向，川流不息。
2004-03-04
．
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