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记得是从水路,也就是青铜峡水库,或者干脆说是黄河,坐了一程船,而到108塔的。船先是靠在了滩涂,上了去,滩上长满了无际的芦苇,有人那么高,我们就在芦苇林里穿行,风吹过,摇曳起伏,有如绿波,偶尔还会惊起些个雀鸟,行到尽处,便见那无双的108塔,倚靠在迎面的山坡上。这段铺垫,会让湿地爱好者们窃喜,尤其在这塞北。而若果碰上好落日好光线,我想同样高兴不已的还会有摄影家们,可惜,我记得我们去的那天却是一片阴蒙。
但同时,这些湿地,也让水利人痛心疾首。实际上,我在小学就从地理课本里所知道的伟大的青铜峡水利工程,已经基本报废。上世纪60年代水库的建成,加上自秦汉以来开掘的秦渠、汉渠、唐徕渠等九大干渠的利用,使宁夏引黄灌区的面积由150万亩发展到550余万亩,还有总装机容量超过30万千瓦的9台机组也源源不断地把水能化为电力,这确实是值得青铜峡人引以为傲。然而,当年库容达到6.06亿立方米的水库,到2005年,库容只剩下了0.3113亿立方米,也就是实际已不成水库了,同时,危险却随之而来,威胁行洪,加剧凌汛,土地盐碱化。问题只出于一个:泥沙淤积。
青铜峡水库从此只剩下一种功能,就是成为典型,成为反筑坝人士所借引的利箭,无论是在三峡,还是在怒江。但居然也有正面的,有人认为它是水库泥沙淤积有利于生态环境的范例!正因为大量的滩涂显露出水面,使鸟类及其他各种动物在这里繁衍生息,这直接促成了后来青铜峡水库自然保护区的成立,于是得出结论:不能否定泥沙产生的生态环境效益。这让我觉得相当有趣。
争论归争论,却无碍人们在库区里围滩造田、放牧牛羊、开发旅游,这又越发加剧了库容的消亡,但谁在乎!周围的山岭一片光秃,不见树木,而应该蓄水的库区却一片葱茏。穿过这片葱茏,就正看到那无双的108塔倚靠在这光秃的山岭上。塔据说是元代所建,也有人说是西夏,背山面水,坐西朝东,自上而下,呈奇数分12行排列,构成一个等腰三角形,计108座。毫无疑问,它让人惊叹。
这种建于河边的宗教物象,让我想到黄河上游的炳灵寺石窟,岷江边上的乐山大佛,伊水之畔的龙门卢舍那,总不过是用以崇信劝善、佑人平安、又或报身修德。 当年,黄河水必定就在塔下,当河水缓缓而流时,塔影正可照于水中。我查青铜峡名的来由,如是说:“牛首、峡口两山对峙,黄河穿峡而过,山光水色相映,宛如铜镜,青铜峡由此而名。” 而今,塔下形成的滩涂宽近一里,河道远离,所谓青铜塔影只成推想罢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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