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水布垭大坝以东的江边上,有一个站场,停靠了许多富康车、微型车和摩托,专跑宜昌、渔峡口,以及周边的地方。我们找了一辆客货两运的微型车,把行李扔到后面的货斗,就钻进前舱,向渔峡口进发了。开车的是位小伙,他把三岁的儿子也带上,小家伙很乖,不怕生,坐在我的膝上一会就在摇摇晃晃中睡着了。但最后还是被我弄醒, 因为小家伙尿了。我的破裤是特意留着来旅行的,这回出门穿六天了,按计划今晚就要仍掉,完成历史使命,结果临光荣前又作了一回尿布。同伴们可乐了,塞了几颗糖果给小孩,以资鼓励。
车道窄窄的,沿着江峡一路蜿蜒向东,两岸的山势依旧峻峭,而江水则渐次恢复了碧绿。孩子爸一路和我神聊,兴致很高,说这座山象个人脸,那个洞象头狮子,他还说他其实特意把车开得慢点,怕我们跑这种路会慌,另外也可以顺便看看风景。二十多分钟后,车到渔峡口镇了,车却没有停下,孩子爸要先领我们去看一个地方,一个好地方,一个完全在我意料之外的地方。那,就是香炉石。
镇的东边有一座高耸的危石,矗立在清江边上,据说隔远看来就象一樽香炉。这座石头或者说是山,非常的突兀,在我看来,它其实更象一匹骆驼,头部是高昂的一峰岩柱,而宽厚的驼峰上则建有一间小庙。它郁郁葱葱,而又有大片裸露的红褐色的岩壁。它雄踞清江北岸,紧扼渔峡,背山含水,气象非凡。
绕着香炉石修有一个园子,我们在门口停了车,里面走出来一位年长的先生,他热情的欢迎我们,看得出他非常的兴奋,拉着我们就滔滔不绝的介绍起这个地方。我们都很愿意进去看看,但这时已经四点多钟了,担心让车子久等,老先生手一摆,“放心,这小伙不错的, 让他等吧。嗨,你也进来听听,受受教育。”园廊里题了很多的诗词,不少是出自这位看园人之手,先生叫孙庭泽,我们就叫他孙老师,当他知道我们是来自广东的,就更高兴了,喊着:“稀客啊,稀客啊,这么远的地方来,要好好的给你们讲讲。”
孙老师拿了一条竹子,既当手杖, 又当讲棒,领着我们开始参观了。4000多年前,古代巴人在领袖廪君的带领下来到这里,建立了夷城,……最初人们就是沿着这条峡缝下去江边打渔的,所以就叫渔峡口。……他抑扬顿挫,旁征博引,兴致勃勃的介绍。孙老师参加过这个遗址的挖掘,出土石器、陶器、甲骨等文物近万件,他热爱巴文化,醉心研究,热忱宣宏,上面修好这座园子,却再没有任何经费了,于是他独自一人留下来看守这方遗产,仅收取六元的门票和一元的讲解费,用以自养。但我估计,这处地方恐怕一天里也不会有一个游客,这里实在太荒僻了,事实上他的生活费主要还得靠自家。
孙老师把我们领到一间小平房,郑重其事的说,因为我们是远方来的贵客,所以一定让我们看看。他把门锁打开了,里面非常的简漏,只有一盏小灯泡,加上从瓦顶缝隙里透下来的光线,可以看到七八平米的空间里堆满了石头、陶器和骨董。孙老师摘其精要给我们介绍了一圈,器物之珍贵、历史之长久、收藏之寒简让我们倒吸一口凉气,我的脚边可能就是数千年前古人用过的陶碗,我的手旁可能就有千磨万琢而成的石斧。孙老师还特别端出了几个大小不一的盒子,其中大的还是一个鞋盒,他凝重的小心翼翼的打开,一盒放了几枚骨针,一盒是两具头盖骨,还有一盒是些牙齿。我们屏息而视、凝神而听!
从小房子出来,孙老师就开始领我们上山了,他说整个香炉石下面其实都是空的,都是些洞穴,现在表面可以看到的缝隙和豁口,其实古人都有功用,有的是了望哨,有的是通风口。老人对整个遗址了如指掌,在哪处地方出土了多少东西,挖掘了多少宝贝,记得清清楚楚。最后,我们爬上了山顶的小庙,里面简简单单的,供着廪君和他妻子的塑像,小小的两尊,就再无余物了。傍晚的山风十分清凉,山下的清江淡然东流,不息不止,孙老师拄杖站在庙前,显得有点孤寂。他说身体大不如前了,有两三天没上来,他想留下来打扫一下,我们可以先走,他就不送下去了。我忽然有点感慨,这薪火的守护者,其谁与归?斯人微矣。
小伙把我送回镇上,这时天已经快黑了,天空中风气云涌,山雨欲来。渔峡口是长阳县西端的一个临江小镇,与巴东县相邻,由于下游隔河岩大坝的建成,由此起蓄成数十公里长的隔河岩水库,并形成了稳定的航道,船只成为渔峡口沟通县城及其他乡镇的主要交通工具。我们在码头边寻了间旅馆安顿下来,并让老板娘安排晚饭。结果是炖了一锅桂鱼,饭间,外面终于雷鸣电闪,下起暴雨来了,霎时,断电了,这一带有很多的水电设施, 对闪电非常敏感,动辄就会拉闸。于是,我们只得点起蜡烛,在烛光和雨声中,享用这一顿晚饭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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